疫情急如星火,防控法案扯皮难产:俄罗斯新冠疫情持续高发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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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本轮新冠疫情已持续两个多月,日确诊病例在3万左右徘徊,全境累计确诊已破千万,最令人担忧的是,截至12月16日,奥密克戎变异毒株已在俄境内发现25例,而专家预测,随着新年前后人员境内外流动和聚会的增加,俄疫情还会迎来新一轮高峰。
面对严峻的防疫压力,俄罗斯政府采取多种手段加以应对,其中,针对疫苗接种率低下问题,俄政府出面于11月12日向国家杜马(议会下院)提交了拟在全境实施健康二维码的草案。俄总统普京更是亲自上阵,不仅在近期接种了新冠疫苗第三针加强针,更是强调“二维码草案不是为了限制人们的权利,而是为了确保公民的安全和健康”。一边是防疫的现实需要,一边是政府的苦口婆心,我们以常理判断这个草案的通过应该非常顺利。如果单从16日杜马的表决看,329票赞成,87票反对,1票弃权的结果来看,也似乎如此,毕竟是草案以压倒性优势获得通过。但事实上,从上个月12日至今,健康二维码草案却在俄各界引发了不小的争议,甚至有人将其与2018年俄出台《提高退休年龄》法案后引发的社会矛盾相提并论。
奥密克戎来袭 防疫形势严峻
本月14日,普京亲自以视频形式主持由政府主要官员悉数参加的防疫工作会议,重视程度显而易见。主管卫生防疫工作的俄副总理戈利科娃在工作会议上表示,国内疫情依然紧张,随着新年的临近,必须加强防控。戈利科娃在汇报工作时指出,虽然俄56个地区的新增确诊病例呈下降趋势,但全国每天新增确诊病例数仍在3万例左右,疫情整体形势依然紧张。
俄防疫总指挥部16日发布的数据显示,该国过去24小时新增新冠确诊病例28486例,累计确诊10131646例;新增死亡病例1133例,累计死亡294024例。莫斯科市依然是疫情的重灾区。过去24小时,莫斯科确诊新冠感染病例3322例,较前一日增幅高达35%。其次是圣彼得堡和莫斯科州,确诊病例分别为1992例和1262例。
虽然还没有证据显示本轮疫情高峰与奥密克戎变异毒株有关,但截至16日,根据戈利科娃最新公布的数据,俄境内已有25人确诊感染了奥密克戎变异毒株,分别位于莫斯科市、莫斯科州、圣彼得堡和顿河畔罗斯托夫市。而在两天前也就是14日的政府工作会议上,这一数字还只有16人。另据俄联邦消费者权益保护和公益监督局局长波波娃介绍,现阶段全俄已确诊16人感染了奥密克戎变异毒株,其中11人曾接种过新冠疫苗,7人曾经感染过新冠病毒。据俄媒披露,俄最先发现的两例奥密克戎变异毒株病例是从南非返回俄罗斯的乘客中,他们此前均已接种了新冠疫苗,均为轻症患者。
鉴于奥密克戎的传染性远高于德尔塔变异毒株,联邦政府已经要求各地在新年前夕加强疫情防控措施,保证药品供应,确保医院床位和供氧设备充足。波波娃表示,感染奥密克戎变异株的患者已被有效隔离,该毒株并未在俄罗斯境内扩散,但医疗卫生部门应随时做好疫情形势恶化的准备。俄伽玛利亚流行病学和微生物学研究所所长金茨堡表示,目前俄方已获得了新冠变异病毒奥密克戎毒株的样本,掌握了该毒株的结构,但基础研究工作仍需三个星期左右。与此同时,为防止奥密克戎毒株在俄境内扩散,俄总理米舒斯京已签发政府令,从本月10号起,博茨瓦纳、津巴布韦、纳米比亚、南非等10个国家和地区的居民禁止直接或者通过第三国进入俄罗斯境内。
疫苗接种率低民众顾虑重重
新冠疫苗接种率低下成为长期困扰俄政府的难题,俄民众对疫苗接种并不积极。据俄新社所属工资服务研究中心今年7月份的一份调查报告,如果雇主坚持要接种疫苗,约十分之一的俄罗斯人会选择辞职。报告指出,“在劳动人口中,32%的受访者根本不打算接种疫苗,如果雇主要求接受强制性疫苗接种,10%准备辞职,”拒绝接种疫苗的主要原因是,受访者称是害怕对身体健康有影响,对疫苗接种有效性缺乏信心。
俄卫生部长穆拉什科曾直言不讳地指出,俄新冠发病率上升与居民活动和全国新冠疫苗接种率低有关。虽然在过去一个月,在俄政府各项鼓励措施及疫情高峰等因素的促进下,俄至少接种一针剂疫苗的人数达到1000万,但据穆拉什科本月13日提供的数据,全俄接种至少一针剂疫苗的人数为7500万,仅占俄总人口的一半。而根据戈利科娃此前的预测,2022年夏天俄群体免疫水平将达到80%,届时将实现群体免疫。目前,这一水平仅为57.78%。可以看到,这还远远不够。
为提高民众疫苗接种的积极性,普京本人身先士卒。继今年3月23日和4月14日先后接种了两剂俄产“卫星V”疫苗后,作为加强针,普京上个月21日再次接种了一剂“卫星light”疫苗。随即普京再次呼吁重视疫苗接种,希望民众能意识新冠的严重性并认识到接种疫苗乃至加强针的必要性。
同时,为继续提高疫苗接种率,俄准备继续扩大疫苗接种范围。穆拉什科本月10日表示,俄将在2021年年底前启动12~17岁青少年群体的新冠疫苗接种工作。据悉,针对12~17岁青少年的“卫星M”新冠疫苗已于11月24日在俄完成注册。该疫苗剂量为“卫星-V”的五分之一,由两针剂组成,接种时间应间隔21天。
二维码草案引发激烈争议
为遏制疫情,提高疫苗接种率,同时也是根据普京此前的指示,俄政府制定了关于强制使用疫苗接种二维码的政策草案,并于11月12日提交国家杜马审议。草案分为两个部分,分别是《关于修改〈俄罗斯联邦公民卫生流行病防疫法〉的草案》和《关于调整在铁路和民航使用二维码规定的草案》。
根据草案,俄民众进入餐厅、商店、文化活动场所等室内区域以及乘坐飞机、火车进行城际或国际旅行时必须出示新冠疫苗接种二维码、医疗机构开具的新冠肺炎康复证明或患有疫苗接种禁忌症的证明。草案通过后,将执行到2022年6月1日。考虑到防疫的现实情况及获取二维码文件的准备时间,草案设定了过渡期,即2022年2月1日。在此之前,民众可出示核酸检测阴性证明以进入公共场所;而在2月1日之后,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则不能继续替代接种疫苗或者新冠康复的二维码使用。
让人颇为意外的是,草案在俄引发巨大争议。草案的批评者认为,强制二维码制度将引入疫苗强制接种,未来可能因其他类型的疾病再次进行疫苗强制接种,这侵犯了宪法规定的公民权利。另一方面,大量已感染新冠并痊愈人员并无二维码,法案将严重影响他们的生活。杜马党团之一的“公正俄罗斯—为了真理党”主席米罗诺夫最先表示不支持二维码提案,随后俄共党团及俄共地方机构也表示不支持该提案。堪察加、伊尔库茨克、叶卡捷琳堡等地甚至出现了零星的街头抗议活动。
正是由于出现反对声音,俄杜马上个月15日决定将草案交由各地区、联邦社会院、联邦审计署和联邦委员会继续修改讨论,为期一个月。俄杜马主席沃洛金随即表示,“疫情形势严峻,我们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但这正是负责任的做法”。莫斯科市杜马议员叶卡捷琳娜·恩加利切娃则是在社交媒体上表示,正是由于民众的不同声音,才使得提案延迟一个月审议,但这远远不是“胜利”,还需要共同努力,力争使法案取消或者不被通过。
草案的妥协与前景
草案进入为期一个月的讨论期后,矛盾的焦点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已经感染新冠并自愈的人群(无法获得官方医疗机构出具的证明)怎么办;二是在乘坐交通工具必须使用二维码将严重影响民众出行和正常的生产生活;三是侵犯公民的自由与隐私权,与宪法相悖。针对以上问题,俄政府对草案进行了修改,或者说进行了妥协,过程中甚至出现一定程度的“拉锯”。沃洛金13日还曾表示,考虑取消草案中第二部分也就是对乘坐交通工具时需要出示二维码的限制。
普京本月9日在俄国家社会与人权发展委员会会议上表示,二维码制度是一个框架性的制度,在讨论在公共交通中引入二维码的决议时,必须避免草率的决定。普京强调,该法案不是为了限制人们的权利,而是为了确保公民的安全和健康。但草案引发的争议一刻也没有停止,甚至在此次通过法案的前三天,还有官方声音表示可以取消其中对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限制内容。
16日,俄国家杜马举行全体会议,最终以329票赞成,87票反对,1票弃权的结果通过了第17357-8号健康二维码草案。草案的基本条款尤其是实施时间等没有明显变化,按照草案最新规定的内容,接种过新冠疫苗的居民、感染过新冠病毒者以及由医疗部门开具书面材料证明因个人健康原因无法接种新冠疫苗的居民将获得二维码,这也就从根本上解决了前文所述的民众最关心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争议。但在涉及《关于调整在铁路和民航使用二维码规定的草案》中使用交通设施的限制问题时,仍属于草案规定的“公共场所”的范畴。
在今年9月议会选举最终进入杜马的五个党团中,拥有“宪法多数”的“统一俄罗斯”党301名议员投出了赞成票,24人未投票;日里诺夫斯基领导的自由民主党议员则全部投票支持;俄共除一人弃权外全部投票反对;米罗诺夫领导的“公正俄罗斯—为了真理党”全体反对;比较有意思的是今年刚刚通过选举进入杜马的“新人党”,在其拥有的15个席位中,6人同意,5个反对,4人弃权。
尽管此次杜马一读通过了健康二维码的草案,但遭遇的反对声音并不小。在16日的杜马会议中,俄共议员甚至打出了“俄共反对,二维码法案是法西斯主义”的条幅。俄共议员、国家杜马卫生委员会副主席库林尼认为二维码无助于对抗新冠病毒,二维码也不能降低病毒发病率。
普京此前曾表示,二维码法案仍是框架性。戈利科娃指出,二维码法案的目的是将目前部分地区已经实施的防疫措施通过法律方式加以确认,并非威胁公民的个人权益。
沃洛金17日表示,尽管杜马一读已经通过健康二维码草案,但接下来仍会将其交由各地区、联邦社会院、联邦审计署和联邦委员会继续审议并继续提出修改意见,草案的二读不会在一个月内进行。此间分析认为,此次通过的草案尽管进行了大幅修改,但针对乘坐市内交通工具、城际火车或境内外航班的规定还不够明确。同时,针对此前普京曾表示“法案最终执行时限由各地方政府根据本地区疫情情况决定”的说法也需要进一步明确。可以预见的是,政府防疫的出发点虽然是好的,但未来至少一个月内,俄各界围绕健康二维码草案的争论仍将持续。
(作者:刘军明,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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